一个皱巴巴的记账本,在我的记忆中珍藏了接近四十年的时间,随着时间的推移,它愈发的清晰明朗,就像一本常读常新的教科书,时时让我捧读,常常催我思考。
我的家乡四面环山,是典型的山村。村里人把到田地里劳作称作“上坡”,大家随口说,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。后来参加工作了,偶然间听到来自平原地区的同事说起“下湖”,我才恍然大悟,“上坡”确实是对家乡父老乡亲生活的生动写照。种地就得上山,苦累一年下来,打不了多少粮食。在记忆中,我童年时,家乡人主要以地瓜干煎饼为主食,白面馒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。那时候,村里还有生产队,还未上学的小孩子们常常跟着大人们到地头玩,渴了到山沟找山泉水喝,饿了没办法,只能等到大人们放工才能回家。
有一次,在征得家长的同意后,我和几个小伙伴提前回家,快到村头的时候,我捡到一个32开的横格本,上面还卡了一支圆珠笔。正当我们几个小伙伴翻看的时候,有一个大孩子走了过来,说东西是他们家的,我就赶紧把东西递给了她。她看了一下,又把写满字的皱巴巴的本子还给了我,只拿走了圆珠笔。到了奶奶家,同住一院的二婶看看本子后,赶紧给收了起来,好像那本子很重要、很有用的样子。
等到中午父亲回家的时候,二婶又把本子转给了我的父亲,听他们的话语,那是一个记账本,是到村子里卖小鸡的人丢的,上面记的都是春天赊鸡、秋后要收的账目。账本丢了,一春天可就白忙活了,那可不是小事。“好听着,等人家来找赶紧给人家。”父亲边说着边把本子锁到了抽屉里。吃过午饭,我又跟着父亲到生产队里去,刚出村,就听见有人在打听记账本的事。
“本子是俺家小孩拾的,锁在我们家的抽屉里。”父亲边跟那卖鸡人说边折身回家取本子。本子失而复得,那卖鸡人当然喜出望外,激动万分,当父亲把本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,他把早已准备好的钱往父亲手里塞,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。“这钱我们不要,有你这个心意就行了。你可把本子搁好了,瞎了(丢了)本子可不是小事。”父亲摆摆手说,随即扛起地上的锄头往生产队里赶。这时从后边赶过来的一名社员对父亲说:“大哥,给钱你怎么还不要,你叫他拿个一百二百的他也没得说。”父亲说:“咱那是干什么,那不成了讹人钱。你看他挣那两毛钱也不容易。”
从此,一个小小的本子,一个皱巴巴的本子,就珍藏进了我的记忆。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本子,它写满着清晰的账目,它启示着我如何做人,如何处事。(莒南县 朱传民)